第18章 劈腿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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撒謊當然是不可能撒謊的，永遠都不可能撒謊的。
畢竟他是，為人師表郝老師啊。
周六中午，郝可給淩家父子倆準備了滿滿兩盤子烤肉。
一開始，剛走進公寓裏的淩旭，看起來還疑神疑鬼，滿臉提防。
當他聞到剛從烤箱裏取出來的烤肉香氣時，他對於郝可的新仇舊恨就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。
郝可端著烤肉和烤蔬菜擺盤時，淩旭和淩思睿就像一大一小兩個尾巴圍著他轉。
待到擺盤上桌，淩旭眼中，郝可就完全是一個閃閃發光的善良仙子了。
一頓美餐之後。
淩家父子吃得心醉神迷，滿足地癱軟在沙發上。
“去洗手洗臉。”郝可收拾完桌子，發現淩家父子倆還保持著葛優癱的姿勢，這才上前來催促，監督兩個人在洗手臺前把手上臉上的油洗幹凈，這才叫他們回到客廳，重新坐下。
淩家父子回到沙發上，再次癱軟下來，淩思睿小小一只陷在沙發墊裏，兩條細溜溜的小腿掛在沙發墊邊緣，看起來很是可愛，讓人忍不住就想縱容孩子這麽歇一會兒。
再看旁邊，一米九的淩旭以同樣的姿勢攤著，手長腿長的他往三人沙發上一躺，好像沙發頓時變成了袖珍的，他的頭往後仰著，沒有地方可靠，露出清晰的喉結和斜方肌，看起來像是剛從箱底找出來的深綠色襯衣皺皺巴巴地綁在身上，將流暢完美的肌肉線條勾勒無遺，只是，明明擁有一副令人嫉妒的好身材，他卻偏偏不顧形象，大大咧著兩條長腿，膝蓋分開，頂在茶幾邊緣，那樣子就像地鐵裏一個人占仨人位置的劈腿怪一樣沒有素質！
郝可實在是看不下去，走到書桌後面，拉出一架可移動的白板，推到茶幾前面，擋住電視機的位置，然後順手從白板後面取下掛在上面的教鞭。
教鞭長60cm，可伸縮，主要是用來指白板上的字的，但是也可以用來抽人，尤其是坐姿不規範的人。
郝可“啪”地甩了一下教鞭，走到沙發前，戳了戳淩旭的膝蓋外側：“腿合上，坐直了！”
淩旭本能地一個激靈，直起上身。
那邊，淩思睿也跟著坐直了身子，兩腿乖乖並攏，還乖巧地把手撐在膝蓋上。
郝可滿意地看到沙發上倆人的動作規矩了不少，方才進入正題，走到白板前。
“現在大家也吃飽喝足了，可以動動腦子了，我們來分析一下上周二手工課新布置下來的作業題目。”郝可說道，目光威嚴地掃過淩旭，“淩思睿爸爸，你拿出手機，讀一下微信群裏的題目。”
“哦，”淩旭拿出手機，皺起眉頭，裝模作樣地按了一陣，接著問，“什麽題目？”
好氣哦，可是還要保持微笑。
敢情你壓根沒打開過最新一版家庭作業？
郝可忍著把板擦扔出去砸人的沖動，說道：“家庭作業那裏，最新的一個文檔，打開。”
淩旭又按了一陣，淩思睿湊過來，倆人研究了一番，確定就是某個文件了。
淩旭深沈地念道：“做一做‘你和家人度過快樂時光的一個房間斜線空間’！”
郝可微笑道：“那不是斜線，是或，表並列選擇關系。”
郝可已經決定接受這種設定了，淩旭沒有常識，也沒有讀過小學。
不過，這都沒關系，淩旭有著一個父親的責任感，這就夠了，既然他願意付出這樣的努力，讓他的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，那麽，郝可就要幫助他，讓這錢花得值！
郝可轉過身，拿起一支黑色水性筆，在白板上寫下：你和家人度過快樂時光的一個房間/空間。
然後把“房間/空間”圈了起來。
他轉回身，面向淩旭和淩思睿：“你們註意到題目了嗎，它在這裏留了一個口子，淩思睿，你來說說，房間、空間，是什麽意思。”
淩思睿想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房間就是房子內部用墻隔開的空間，古代稱四根柱子圍起的空間為‘一間’。”
郝可滿意地點點頭：“很好。空間則是相對較大的一個概念，不局限於房間內，如公園、一片草坪、游泳池，或是一個山洞，也叫空間。”
在郝可的暗示下，淩思睿眼前一亮：“一個山洞！”
郝可其實只是隨便舉個例子，據他所知，在西北高原，有些村子裏的人確實還住著窯洞。
沒想到淩思睿竟然是西北人麽？
淩旭從剛才起就在沈思，他不著痕跡地把膝蓋分開了一點，主要是並著腿真的很難受，為了取得這個動作的合法性，淩旭把手肘架在膝蓋上，上身前傾，兩手交握懸在空中，一個對當前談話人的話題很感興趣的老板姿勢。
“淩思睿爸爸，你有什麽想法了嗎？”郝可見淩旭表現得如此積極，便以為他已經有創意了。
“嗯。”淩旭深沈地答應了一聲。
郝可盯著他，過了半晌，一片死寂。
“淩思睿爸爸，你有沒有這樣的記憶，和淩思睿一起度過快樂時光，是在哪裏度過的？”郝可耐心地又問了一遍。
“哦，那倒是有，以前一起修一一”淩旭說到一半，被淩思睿踩了一腳。
“修？”郝可挑眉。
“修水管的時候。”淩旭沈聲道。
郝可的表情變得覆雜，他們以前還修過水管？淩旭進城之後，不是立刻來到現在的單位，還有過一陣打零工的時光嗎。
“我不喜歡修水管的時候，一點都不快樂。”淩思睿補充道。
淩旭看了他一眼，淩思睿縮了縮脖子。
郝可摸了摸下巴，轉身從抽屜裏拿出兩張紙。
“你們兩個，分別在紙上寫五個地點，你們和對方度過過快樂時光的地方，空間，或是房間。”郝可從白板槽裏拿出一根藍色水性筆，遞給淩思睿。
淩旭看向郝可，似乎在問，那我呢？我用什麽寫？
郝可瞅著他胸口的襯衣口袋，從剛才起，郝可就覺得那根東西和淩旭格格不入，因此有些好奇，想看看淩旭用它寫字是什麽樣：“你不是有鋼筆嗎？”
那是一支看起來就很貴的鋼筆，夾在襯衣口袋外緣的銀藍色邊緣閃爍著神秘的光輝。
淩旭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夾了根鋼筆，不過，這鋼筆不能隨便用，用了就要讓人失憶，他面無表情地說：“沒墨了。”
“呵。”郝可心中想，果然，是別在那裏裝逼用的。
他回身給淩旭也拿了一支黑色水性筆。
“現在，來寫寫地點吧，你們各寫各的，不要看對方寫的。”郝可把教鞭別在手上，背著手，催促兩人開始。
淩思睿拿起筆，刷刷在紙上寫起來。
淩旭盯著紙看了一會兒，似乎不知如何下手，他擡了擡眉毛，故意弄出擡頭紋，然後伸手去撓。
郝可背著手走到淩旭旁邊，淩旭趕緊把手放下來，拿起黑色水性筆，在紙上點了一個碩大的黑點。
郝可：？？？
淩旭偷瞟了一眼旁邊淩思睿的“答卷”。
郝可用教鞭把他的臉轉過來：“別看別人的！”
淩旭皺起眉頭，一把抓住教鞭，有些惱火地盯著這個黑漆漆細溜溜還帶點韌性的棍子。
淩旭在街上見過一次耍猴的，人類就是用一個鞭子抽猴子，讓猴子做出各種規範的表演動作。
雖然不知道郝可手裏拿的這是什麽，但淩旭感到有些不快，他扯著教鞭，皺著眉頭擡頭看向郝可。
誰知，郝可的表情比他還兇：“松開，快寫！”
在外面毀天滅地，大殺四方的大妖怪，就這樣，為了完成小孩的家庭作業，低下了高貴的頭顱。
淩旭在紙上寫出一個字：洞。
郝可松了口氣，他會寫字，還好，要不然從漢字開始教，郝可會瘋。
十分鐘後，淩思睿和淩旭都寫完了。
兩張紙放在桌上，淩思睿的是用藍筆寫的，淩旭的是黑筆。
藍筆的字都小小的，可可愛愛的，一寫寫一溜，生怕不夠具體。
黑筆則是五個大字：
洞
草
樹
河
頂
看起來真是充滿了山野趣味呢摔！
“這是什麽？”郝可用教鞭指著淩旭的最後一個字。
其他的還能理解，頂是什麽東西，還是什麽東西的頂？
“山頂。”淩旭補充了一個字。
“噢，就是說，你們曾經爬到山頂一起看風景，那很不錯啊。”郝可也挺喜歡爬山的，有纜車的那種，如果讓他吭哧吭哧往上爬，他會累死，敬謝不敏。他買的那件登山衣，後來被他當成了早上出去散步的防風服。
說起來，登山衣，淩旭還沒有還給他。
“不，我們以前住在山頂，用石頭壘起來的房子，外面抹上泥土和幹草，可以防風。”說起故居，淩旭的話頓時多起來，眼裏也微微泛起暖意。
郝可有些意外，沒想到還有能讓淩旭產生正常人類情感波動的東西。
“住在山頂，是什麽樣的山？”郝可問，他從手機裏分別調出S市近郊的山和黃山的圖片給淩旭看。
淩旭指了指後者，思索了一下，補充道：“沒有路，也沒有人。”
郝可詫異：“那你們吃什麽，不是，總該有個村子吧？有片地來種吧？”
淩旭點點頭：“確實沒什麽吃的，周圍的山貓、兔子吃得差不多了，所以我們才出來。”
郝可震驚了，這哪裏是在鄉下務農，分明就是在荒野求生。
“附近山上有個煙熏火燎的地方，裏面有幾個光頭，天熱的時候帶些人上來吃吃喝喝，天冷就走了。”淩旭繼續說道，“我們有時會上那裏拿些吃的。”
拿些吃的，郝可不想深究這個拿，到底那幾個和尚知不知道。
這日子過的也太糙了吧！擱在任何一個別的家長說出這番話，郝可都會覺得他瘋了，但是這番話從淩旭口中說出，郝可卻一一有點相信。
淩旭確實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。
由一個“頂”字可以推論，其他那些洞啊，草啊，都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野生地點。
看得出來，淩旭確實是樂在其中，就不知道另外一位家庭成員作何感想了。
郝可看向淩思睿的答案：
郝老師家的床上
郝老師家的客廳
三年二班教室
郝老師帶我吃過東西的食堂
一個通到山頂的山洞
……
郝可看著孩子的答案，有點心酸，敢情孩子最快樂的時光都是跟自己一起度過的？
這是有一個怎樣的童年才會如此？
“淩思睿，”郝可說道，“題目是和家人一起度過快樂時光的地點。”
“對，郝老師就像我的家人一樣！”淩思睿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“雖然老師很高興，但這裏必須寫你和你真正家人共度快樂時光的地方。”
淩思睿癟了癟嘴，小手指指著最後一行：“那就這個吧。”
一個通到山頂的山洞。
很好。
至少有兩個詞都重合上了。
黑色字的：山頂、山洞。
藍色字的：一個通到山頂的山洞。
郝可抱臂，俯視著淩家父子的答卷：“說說你們這個通到山頂的山洞吧，我們直接在白板上畫設計圖。”
淩思睿“咦”了一聲，驚奇地問：“這個也可以嗎？”
不是要花園洋房，游泳池那種嗎？
他只是隨便寫上去，湊個數的啊。
“當然，”郝老師揮了揮他的小教鞭，“在哪裏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和誰在一起，發生了什麽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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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他聞到剛從烤箱裏取出來的烤肉香氣時，他對於郝可的新仇舊恨就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。
郝可端著烤肉和烤蔬菜擺盤時，淩旭和淩思睿就像一大一小兩個尾巴圍著他轉。
待到擺盤上桌，淩旭眼中，郝可就完全是一個閃閃發光的善良仙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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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家父子回到沙發上，再次癱軟下來，淩思睿小小一只陷在沙發墊裏，兩條細溜溜的小腿掛在沙發墊邊緣，看起來很是可愛，讓人忍不住就想縱容孩子這麽歇一會兒。
再看旁邊，一米九的淩旭以同樣的姿勢攤著，手長腿長的他往三人沙發上一躺，好像沙發頓時變成了袖珍的，他的頭往後仰著，沒有地方可靠，露出清晰的喉結和斜方肌，看起來像是剛從箱底找出來的深綠色襯衣皺皺巴巴地綁在身上，將流暢完美的肌肉線條勾勒無遺，只是，明明擁有一副令人嫉妒的好身材，他卻偏偏不顧形象，大大咧著兩條長腿，膝蓋分開，頂在茶幾邊緣，那樣子就像地鐵裏一個人占仨人位置的劈腿怪一樣沒有素質！
郝可實在是看不下去，走到書桌後面，拉出一架可移動的白板，推到茶幾前面，擋住電視機的位置，然後順手從白板後面取下掛在上面的教鞭。
教鞭長60cm，可伸縮，主要是用來指白板上的字的，但是也可以用來抽人，尤其是坐姿不規範的人。
郝可“啪”地甩了一下教鞭，走到沙發前，戳了戳淩旭的膝蓋外側：“腿合上，坐直了！”
淩旭本能地一個激靈，直起上身。
那邊，淩思睿也跟著坐直了身子，兩腿乖乖並攏，還乖巧地把手撐在膝蓋上。
郝可滿意地看到沙發上倆人的動作規矩了不少，方才進入正題，走到白板前。
“現在大家也吃飽喝足了，可以動動腦子了，我們來分析一下上周二手工課新布置下來的作業題目。”郝可說道，目光威嚴地掃過淩旭，“淩思睿爸爸，你拿出手機，讀一下微信群裏的題目。”
“哦，”淩旭拿出手機，皺起眉頭，裝模作樣地按了一陣，接著問，“什麽題目？”
好氣哦，可是還要保持微笑。
敢情你壓根沒打開過最新一版家庭作業？
郝可忍著把板擦扔出去砸人的沖動，說道：“家庭作業那裏，最新的一個文檔，打開。”
淩旭又按了一陣，淩思睿湊過來，倆人研究了一番，確定就是某個文件了。
淩旭深沈地念道：“做一做‘你和家人度過快樂時光的一個房間斜線空間’！”
郝可微笑道：“那不是斜線，是或，表並列選擇關系。”
郝可已經決定接受這種設定了，淩旭沒有常識，也沒有讀過小學。
不過，這都沒關系，淩旭有著一個父親的責任感，這就夠了，既然他願意付出這樣的努力，讓他的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，那麽，郝可就要幫助他，讓這錢花得值！
郝可轉過身，拿起一支黑色水性筆，在白板上寫下：你和家人度過快樂時光的一個房間/空間。
然後把“房間/空間”圈了起來。
他轉回身，面向淩旭和淩思睿：“你們註意到題目了嗎，它在這裏留了一個口子，淩思睿，你來說說，房間、空間，是什麽意思。”
淩思睿想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房間就是房子內部用墻隔開的空間，古代稱四根柱子圍起的空間為‘一間’。”
郝可滿意地點點頭：“很好。空間則是相對較大的一個概念，不局限於房間內，如公園、一片草坪、游泳池，或是一個山洞，也叫空間。”
在郝可的暗示下，淩思睿眼前一亮：“一個山洞！”
郝可其實只是隨便舉個例子，據他所知，在西北高原，有些村子裏的人確實還住著窯洞。
沒想到淩思睿竟然是西北人麽？
淩旭從剛才起就在沈思，他不著痕跡地把膝蓋分開了一點，主要是並著腿真的很難受，為了取得這個動作的合法性，淩旭把手肘架在膝蓋上，上身前傾，兩手交握懸在空中，一個對當前談話人的話題很感興趣的老板姿勢。
“淩思睿爸爸，你有什麽想法了嗎？”郝可見淩旭表現得如此積極，便以為他已經有創意了。
“嗯。”淩旭深沈地答應了一聲。
郝可盯著他，過了半晌，一片死寂。
“淩思睿爸爸，你有沒有這樣的記憶，和淩思睿一起度過快樂時光，是在哪裏度過的？”郝可耐心地又問了一遍。
“哦，那倒是有，以前一起修一一”淩旭說到一半，被淩思睿踩了一腳。
“修？”郝可挑眉。
“修水管的時候。”淩旭沈聲道。
郝可的表情變得覆雜，他們以前還修過水管？淩旭進城之後，不是立刻來到現在的單位，還有過一陣打零工的時光嗎。
“我不喜歡修水管的時候，一點都不快樂。”淩思睿補充道。
淩旭看了他一眼，淩思睿縮了縮脖子。
郝可摸了摸下巴，轉身從抽屜裏拿出兩張紙。
“你們兩個，分別在紙上寫五個地點，你們和對方度過過快樂時光的地方，空間，或是房間。”郝可從白板槽裏拿出一根藍色水性筆，遞給淩思睿。
淩旭看向郝可，似乎在問，那我呢？我用什麽寫？
郝可瞅著他胸口的襯衣口袋，從剛才起，郝可就覺得那根東西和淩旭格格不入，因此有些好奇，想看看淩旭用它寫字是什麽樣：“你不是有鋼筆嗎？”
那是一支看起來就很貴的鋼筆，夾在襯衣口袋外緣的銀藍色邊緣閃爍著神秘的光輝。
淩旭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夾了根鋼筆，不過，這鋼筆不能隨便用，用了就要讓人失憶，他面無表情地說：“沒墨了。”
“呵。”郝可心中想，果然，是別在那裏裝逼用的。
他回身給淩旭也拿了一支黑色水性筆。
“現在，來寫寫地點吧，你們各寫各的，不要看對方寫的。”郝可把教鞭別在手上，背著手，催促兩人開始。
淩思睿拿起筆，刷刷在紙上寫起來。
淩旭盯著紙看了一會兒，似乎不知如何下手，他擡了擡眉毛，故意弄出擡頭紋，然後伸手去撓。
郝可背著手走到淩旭旁邊，淩旭趕緊把手放下來，拿起黑色水性筆，在紙上點了一個碩大的黑點。
郝可：？？？
淩旭偷瞟了一眼旁邊淩思睿的“答卷”。
郝可用教鞭把他的臉轉過來：“別看別人的！”
淩旭皺起眉頭，一把抓住教鞭，有些惱火地盯著這個黑漆漆細溜溜還帶點韌性的棍子。
淩旭在街上見過一次耍猴的，人類就是用一個鞭子抽猴子，讓猴子做出各種規範的表演動作。
雖然不知道郝可手裏拿的這是什麽，但淩旭感到有些不快，他扯著教鞭，皺著眉頭擡頭看向郝可。
誰知，郝可的表情比他還兇：“松開，快寫！”
在外面毀天滅地，大殺四方的大妖怪，就這樣，為了完成小孩的家庭作業，低下了高貴的頭顱。
淩旭在紙上寫出一個字：洞。
郝可松了口氣，他會寫字，還好，要不然從漢字開始教，郝可會瘋。
十分鐘後，淩思睿和淩旭都寫完了。
兩張紙放在桌上，淩思睿的是用藍筆寫的，淩旭的是黑筆。
藍筆的字都小小的，可可愛愛的，一寫寫一溜，生怕不夠具體。
黑筆則是五個大字：
洞
草
樹
河
頂
看起來真是充滿了山野趣味呢摔！
“這是什麽？”郝可用教鞭指著淩旭的最後一個字。
其他的還能理解，頂是什麽東西，還是什麽東西的頂？
“山頂。”淩旭補充了一個字。
“噢，就是說，你們曾經爬到山頂一起看風景，那很不錯啊。”郝可也挺喜歡爬山的，有纜車的那種，如果讓他吭哧吭哧往上爬，他會累死，敬謝不敏。他買的那件登山衣，後來被他當成了早上出去散步的防風服。
說起來，登山衣，淩旭還沒有還給他。
“不，我們以前住在山頂，用石頭壘起來的房子，外面抹上泥土和幹草，可以防風。”說起故居，淩旭的話頓時多起來，眼裏也微微泛起暖意。
郝可有些意外，沒想到還有能讓淩旭產生正常人類情感波動的東西。
“住在山頂，是什麽樣的山？”郝可問，他從手機裏分別調出S市近郊的山和黃山的圖片給淩旭看。
淩旭指了指後者，思索了一下，補充道：“沒有路，也沒有人。”
郝可詫異：“那你們吃什麽，不是，總該有個村子吧？有片地來種吧？”
淩旭點點頭：“確實沒什麽吃的，周圍的山貓、兔子吃得差不多了，所以我們才出來。”
郝可震驚了，這哪裏是在鄉下務農，分明就是在荒野求生。
“附近山上有個煙熏火燎的地方，裏面有幾個光頭，天熱的時候帶些人上來吃吃喝喝，天冷就走了。”淩旭繼續說道，“我們有時會上那裏拿些吃的。”
拿些吃的，郝可不想深究這個拿，到底那幾個和尚知不知道。
這日子過的也太糙了吧！擱在任何一個別的家長說出這番話，郝可都會覺得他瘋了，但是這番話從淩旭口中說出，郝可卻一一有點相信。
淩旭確實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。
由一個“頂”字可以推論，其他那些洞啊，草啊，都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野生地點。
看得出來，淩旭確實是樂在其中，就不知道另外一位家庭成員作何感想了。
郝可看向淩思睿的答案：
郝老師家的床上
郝老師家的客廳
三年二班教室
郝老師帶我吃過東西的食堂
一個通到山頂的山洞
……
郝可看著孩子的答案，有點心酸，敢情孩子最快樂的時光都是跟自己一起度過的？
這是有一個怎樣的童年才會如此？
“淩思睿，”郝可說道，“題目是和家人一起度過快樂時光的地點。”
“對，郝老師就像我的家人一樣！”淩思睿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“雖然老師很高興，但這裏必須寫你和你真正家人共度快樂時光的地方。”
淩思睿癟了癟嘴，小手指指著最後一行：“那就這個吧。”
一個通到山頂的山洞。
很好。
至少有兩個詞都重合上了。
黑色字的：山頂、山洞。
藍色字的：一個通到山頂的山洞。
郝可抱臂，俯視著淩家父子的答卷：“說說你們這個通到山頂的山洞吧，我們直接在白板上畫設計圖。”
淩思睿“咦”了一聲，驚奇地問：“這個也可以嗎？”
不是要花園洋房，游泳池那種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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